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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台北市長寶座爭奪戰 – 謝、郝、宋三國演義

本文曾刊登於「南風窗雜誌」,2006年6月11日

國立台北大學公共行政暨政策學系副教授、財團法人賢德惜福教育基金會董事
鄭又平 (You-ping Cheng)

 

2006年底台北市長選舉對於朝野主要政黨都具有重大戰略意義。首先,台北市長是2008台灣領導人大選的重要前哨戰,台北市的選票相當程度可以左右大選選情;第二,對藍軍而言,台北市長人選以及市長寶座都是檢驗馬英九路線永久持續的重要指標;第三,對綠營而言參選台北市長,無論勝負都是2008年大選之前的重要熱身戰;第四,不論何人當選台北市市長,多少都有機會可以問鼎2012年台灣領導人的大位。

 

藍營從2005年熙熙攘攘爭奪至今,各方人馬如蔣孝嚴、蔡正元、葉金川紛紛退選,只剩下丁守中與郝龍斌角逐黨內初選,而五月28日的初選結果,郝龍斌的民調大勝,成為國民黨候選人。

 

回顧2006五月初的葉金川退選事件,對泛藍的政治人物而言,是一個不算輕的內傷。不論馬團隊如何嚴正撇清,馬英九青睞葉金川、馬市府團隊全力輔選,以及馬媽媽與馬大姐親自加持,再加上政壇的各種耳語消息,在在都說明了馬英九在檯面下支持葉金川的事實。只不過葉金川本人的政治判斷上的過於單純,再加上幕僚群的冒進、錯失,使得葉金川在最後關頭以一個負面文宣為導火線,不得不飲恨退出中國國民黨台北市長的黨內初選,此一退選的事件突顯出馬團隊內部的協調整合有嚴重的問題。

 

郝龍斌則是持續地維持近七成的高人氣的支持度,但是他在扁政府曾經擔任環保署署長的政治紀錄多少受到一部分深藍民眾的質疑,而他的外省籍身分以及父親郝柏村的政治背景在一部分的本省籍或是本土派選民眼中則是被看作一種負債,這一點在2006年底台北市長選戰中勢必會再度發酵。

 

另一位初選候選人,丁守中曾是連戰的門生,也是前聯勤總司令溫哈熊的乘龍快婿,他的形象清晰,更在選舉廣告中以一杯白開水自喻。不過,他的黨內人緣以及地方人脈恐怕都不算是強項,而在民間的聲望更是無法與郝龍斌相提並論,甚至,在葉金川退選後他也沒有能夠有效地接收「反郝挺葉」的選票及樁腳。

 

在泛藍陣營中真正的重要變數則是親民黨黨主席宋楚瑜,這位曾是2000年以及2004年大選裡均獲得第二高票的台灣地區領導人候選人,他擁有曾經擔任過台灣省省長、中國國民黨秘書長,以及曾經登陸與胡錦濤等重要國家領導人共商兩岸大計的政治光環與背景。在過去的幾個月裡面,他雖然沒有正式宣布參選台北市長,但他低調勤跑基層儼然已經成為一個不可忽視的競爭者。

 

要分析宋楚瑜是否會參選到底,有下列幾個因素必須考慮:

 

就泛藍內部而言,馬英九對宋楚瑜的態度,或者說國民黨對親民黨的態度是否「夠禮讓」、「夠包容」、「夠友善」?都會影響到宋楚瑜最後出馬的決心。但是,由馬英九到目前為止的言論及動作來研判,要馬英九放下泛藍共主的身段去與宋楚瑜主動協調,在宋的民調數字尚未成長到一定程度之前,馬主動伸手的可能性恐怕不大。

 

其次,就宋楚瑜個人政治生涯來考慮,參選台北市長是宋為自己在2008大選之前自創政治舞台、提升政治行情的一桌好棋,也是給馬英九這個後生晚輩的一記回馬槍。

 

其三,就親民黨目前略顯低迷的政黨聲勢而言,宋楚瑜本人出馬參選市長,自有母雞帶小雞的造勢功能。儘管,國親兩黨已經就台北市議員提名總量管制達成默契,宋依然會從政黨自身利益著想追求親民黨席次的極大化。

 

第四,如果郝龍斌代表國民黨參選,謝長廷代表民進黨參選,那麼宋楚瑜就會希望重演當年陳水扁、趙少康、黃大洲的三國鼎力局勢,此一局勢一則可以讓宋楚瑜掌握關鍵籌碼與國民黨談判,再則也有可能險中求勝、夾縫中求生。

 

據筆者所悉,宋營在葉金川退選之後,全力搶攻葉金川樁腳及支持者也得到部分正面回應,再加上過去兩個多月宋楚瑜低調的掃遍台北市四百多個里長,就台北市的各項基層建設問題實地作了調查研究。在這第一波的訪問中,宋曾經飽受冷嘲熱諷,但是他以招牌的誠懇積極作風化解了不少阻力,支持度由去年的不到百分之十現在已經緩步爬升到兩位數的支持度。按照宋陣營內部的自我評估,如果宋可以得到百分之二十以上的支持度並且逐步逼近百分之三十的關卡,則選情仍大有可為。

 

除了上述因素之外,不可忽視的是宋楚瑜的潛在政治動能尚未蹦發出來,況且,他的政治魅力與面對群眾的選舉技巧更是台灣政界中的頂尖高手。換言之,在選情緊繃的時候,台北市自主性甚高的藍色選民與中間選民,是否會一個命令一個動作地追隨馬英九所推薦的人選「棄宋保郝」?不無疑問。

 

令人訝異的,是宋楚瑜居然能夠在過去的兩個月裡靜悄悄地掃遍大台北地區的基層,這種「挖地道」的功夫也只有當年新黨幫助趙少康展開台北市長一戰中曾經看過的手法。

 

緊密牽連著郝龍斌宋楚瑜選情的就是謝長廷是否代表民進黨參選台北市長一役。謝長廷在五月中旬公開表示陳菊受到泰勞案牽連可能敗選而他也只願意接受「南葉菊蘭、北謝長廷」的組合安排。在陳菊不退、謝系人馬管碧玲又未有把握勝出的狀況下,「北謝南葉」的棋局,恐怕只是海市蜃樓。依五月底民進黨內協調回歸初選制度情況判斷,謝長廷出馬的機率已微乎其微。

 

如果先不談高雄市長人選的組合,就謝長廷個人而言,參選台北市長是維持他個人政治熱度與媒體曝光度還有謝系人馬組織動員能量的關鍵步驟。其次,謝長廷必須要考慮民進黨內2008競爭大位的問題,「扁長情節」由來已久,一個民意支持度只有個位數字的陳水扁,是否會成為謝長廷東山再起的「擋路石」有待觀察。再次,謝長廷接下來要考慮的是如果藍營分裂,他也不是沒有低空飛過當選台北市長的可能性。就算落敗,謝長廷為民進黨在台北市長選戰中奮力演出一場美好的戰役,甚至於為民進黨台北市議員守住半壁江山,那謝長廷在民進黨選民眼中依然是一號英雄人物,哪怕落選,他也會是民進黨內極少數可以和馬英九分庭抗禮的領導者。謝長廷目前所等待的是「黃袍加身」以及黨內各派系的拱手輸誠,而在這麼一個「萬綠擁戴」的氛圍下,謝長廷何樂不為!謝長廷這種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精神,反而會在機關算盡的萬綠叢中脫穎而出。

 

謝長廷參選,不論勝負,都不會排除他繼續進軍2008大位的可能性,想當年阿扁也是在台北市長敗選之後,從而角逐2000年台灣領導人大選。在民進黨內部從現在到2008年大選前呂游蘇蔡謝(旅遊蔬菜葉)之間如何排列組合、合縱連橫勢,必會影響未來兩年陳水扁跛鴨後民進黨內部權力佈局的發展。只不過這種政客之間的爾虞我詐,加上綠色執政的貪腐弊案實在是讓台灣人民痛心疾首、無語問蒼天。

 

台聯黨的周玉寇在這場台北市長選戰中雖然只有「陪榜花瓶」的角色,但是在綠色選民對民進黨徹底失望,又不願意轉投籃營的情況之下,不能排除台聯黨在此次市議員選舉席次上有所斬獲,綠營內部搶攻綠色選票的兄弟鬩牆之爭早已悄然上演,台聯黨五月中旬主動公佈陳水扁施政滿意度只有百分之五點八的動作就是見縫插針的最佳明證。趙建銘因台開弊案被收押後所引爆的陳水扁集團執政的正當性危機,更是讓台聯落井下石,見獵心喜。

 

問題是,依目前民進黨的氣勢,以及陳水扁執政集團貪腐弊案層出不窮的局面,台北市長一役藍綠對決的結果,藍營大勝乍看之下幾已成定數,只不過這種樂觀的分析,是植基於泛藍陣營只有一人參選的假設上。

 

馬英九萬萬不可輕忽親民黨或者說「宋楚瑜因素」,宋某人或許不足以成事,但他的潛在能量的確足以破壞掉2007立委選舉及馬英九2008爭取台灣領導人大位的佈局。宋楚瑜雖精於政治算計,卻也是一個極為感性的性情中人,許多熟悉藍營政治行情的學者專家,都在憂慮馬陣營的粗糙政治手腕,若是不能細心照顧到宋楚瑜以及「親民黨」的政治前途與面子問題,相信以宋楚瑜為首的親民黨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宋楚瑜不僅精於政治算計同時也是一個極為感性的性情中人,許多熟悉藍營政治行情的學者專家,都在憂慮馬陣營的粗糙政治手腕若是不能細心照顧到宋楚瑜以及親民黨的政治需求與面子問題,以宋楚瑜為首的親民黨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綜合研判,2006年台北市長選戰棋局,如果謝長廷最後接受民進黨中央徵召參選,勢必形成「謝、郝、宋」三強鼎立之局。這將會形成兩種狀況:

 

第一、       如果謝長廷能夠成功地切割他本人與陳水扁執政集團之間的關聯,在台北市,綠營的基本盤應該在百分之三十上下。如果宋楚瑜民調能夠攀升至百分之二十以上,那麼這一場賽局就會出現類似1994年陳水扁、趙少康、黃大洲最終因泛藍分家肇致「扁翁得利」的局面。

 

第二、       如果宋楚瑜的支持度無法突破百分之十,再加上藍色選民的自動棄保效應,這場選戰就會變成1998年陳水扁、馬英九、王建瑄的局面,最後仍由馬英九勝出。

 

據報載,謝長廷對高雄市長選舉仍維持一貫基調,支持葉菊蘭,他表示,民進黨要止跌回升,高雄市一定要贏,穩住高雄,再來談進取台北。謝長廷指出,即便是屆時初選結果是謝系立委管碧玲出線,他也會勸退管,讓管碧玲和葉菊蘭再協調,他認為,「這是最後一個機會」。

 

同理,郝龍斌勝出後,也只是代表國民黨。此乃黨內事務,不代表泛藍,國親兩黨仍須協調出唯一人選。

 

總之,台北市長一役與其說是「藍綠對決」不如說是「馬英九自覺」。假若馬英九能夠跳脫他個人的法律性格,開始去體悟到政治其實是一個高度重視協調、重視分配的一種所謂的「權力分享的藝術」,也就是說,當他在面對宋楚瑜、面對親民黨時應該要懂得「揖讓而升」,甚而未來還得讓王金平「分享、參與」,這才是真正泛藍團結的黏合劑啊!換言之,2006台北市長寶座還不是泛藍陣營的囊中物,稍一不慎,就會大意失荊州的。

--2006-0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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